小青和泰格姍姍來遲,見到黃有發的時候,已經快九點了。進門的時候,黃有發正在拜著紅袍關公,把三支高香插在香爐里,回頭看到小青,愣了一下。
「你們……怎麼來了……」黃有發疑惑。
「什麼?」小青苦笑,「不是你讓我們來的,這麼遠的路。」
他說著就走了過去。黃有發身旁有幾個陌生人,看到小青都警覺起來。小青撇撇他們,不屑一顧。
「是鄭律師通知你們的?」黃有發問。
「是啊,說你有後續資金給我。」小青撇嘴笑著,顯然言不由衷。
「你們泰國的事辦得怎麼樣了?」黃有發問。
「不怎麼樣,沒找到人。」小青大大咧咧地修著指甲。
「沒找到人?你就是這樣辦事的!」黃有發生氣了。
小青笑笑。「老闆,我們也不是超人,找不到又什麼辦法。再說……泰國消費又高,我們的兄弟還搭了不少自己的錢呢。」他看著黃有發說。
黃有發知道他話裡有話:「我上次給了你四百萬,你都花完了?」
「一分不剩,都沒了。」小青裝作無辜,「跟你要你又不給,所以沒辦法啊,我只能自己出去掙錢了。我剛幫人追了筆債,你知道的,我只為錢辦事。」
黃有發嘆了口氣,把語氣放得平緩:「這麼多年了,我一直拿你當兒子看,你知道嗎?」
小青笑而不語,默默地看著他。
「但是你呢,想想自己做的一切,你拿我當什麼?」黃有發問。
「我拿你?」小青裝作思索,「拿你當老闆啊。」
「你是不是以為我是個傻瓜啊!」黃有發突然拍響了桌子,「我問你,這個是什麼!是什麼!」他說著就扔桌子上一張光碟。
小青往前走了幾步,拿過光碟,哈哈大笑:「老闆,這個可不是我乾的,要問,得問你的寶貝兒子。」
黃有發氣得渾身顫抖。「你為什麼要對阿標下手?為什麼?」他質問道。
小青嘆了口氣。「哎,我說老闆啊,你兒子嫖娼吸毒,跟我有什麼關係啊。是他一再求我,我看在你的面子上,才按照他的要求做的,而且也沒收他錢。現在你問我為什麼?我靠,這可真沒天理了。」小青苦笑,「至於錄像嗎?哦,我是為了給他留個紀念,讓他看看自己的那副德行,到底像不像他爸。」小青開始挑釁。
黃有發的火往上涌,側目沖身旁的人使了個眼色。幾個人立即站了起來。小青見狀,也咳嗽了一聲,身後的幾個人都把手放進了懷裡。雙方立刻劍拔弩張起來。
黃有發不敢再輕舉妄動,他嘆了口氣,擺手讓身旁的人重新坐下。
「小青,我再問你,那些錄像是不是你公布到網上的?」黃有發問。
「是啊,當然是我,還能是老鬼啊?」小青笑著反問。
「你為什麼要這麼做?在公司危難之際,你就這樣對我嗎?」黃有發費解。
「呵呵……」小青笑了,「姓黃的,這麼多年,你把我困在襄城,讓我為你賣命,當你的走狗。你什麼時候拿我當過人了?」他說著走到黃有發麵前,表情變得猙獰,「你以為我是傻子啊,不記得小時候的事兒?你錯了!」
黃有發無言以對,看著小青眼中射出的寒光。
「還有,你以為你那個寶貝兒子是出淤泥而不染啊?扯淡!他比你還惡,比你還壞。對,鋼琴老師是被我買通的,不然也沒機會拍下那麼好的錄像。對了,給你的這個,只是拷貝版,想要母帶,你得加錢。」小青說著就大笑起來。
一聽這話,黃有發身旁的幾人猛地圍了過來。但黃有發卻嘆了口氣,擺了擺手說道:「小青啊,我現在已經到了這個年紀,早就有了金盆洗手的打算。以後江湖上的事我不會過問了,你好自為之。但有句話我要告訴你,在這個世界上,不會有人一直強,早早晚晚都會被別人替代。你最好別當第二個老鬼!」他加重語氣說。
「呵呵,就憑他們幾個?想替代我?」小青笑著問。
「呵呵,不一定是他們。只要價錢夠,沒有什麼人是替代不了的。」黃有發把臉沉了下來。
「好,那我等著。」小青笑著說。
小青一腳踹開門,氣勢洶洶地走了出來。郊外的夜風帶著一股草木氣味,吹在臉上涼颼颼的。他鑽進保時捷,轟鳴地將車開動,一下把身後的泰格和阿飛甩出百米的距離。郊區的道路沒有路燈,他把音響開到最大,去驅散內心的寂寞。但卻沒想到,就在他車後的幾百米遠,正有一輛老金杯車在默默地尾隨著。
崔鐵軍開著車,緊緊地盯著前面的兩輛跑車。為了不讓對方發現,他始終保持著百米左右的距離。天很黑,路很陡,金杯跌跌撞撞地搖晃著。徐國柱和潘江海緊抓著車裡的扶手,身體還是止不住前仰後合。
潘江海看崔鐵軍表情緊張,就拿胳膊肘兒碰了碰他:「哎,大背頭,聽首歌吧。」他提議。
崔鐵軍眼神不好,再加上路黑,把腦袋幾乎貼在了車玻璃上:「你自己弄,手摳兒里有光碟。」
潘江海拿出幾張光碟,選中了一張《華語老歌》,車廂里頓時響起了音樂:
綠草蒼蒼,白霧茫茫,有位佳人,在水一方;
綠草萋萋,白霧迷離,有位佳人,靠水而居。
我願逆流而上,依偎在她身旁,無奈前有險灘,道路又遠又長;
我願順流而下,找尋她的方向,卻見依稀彷彿,她在水的中央……
歌聲如月色一般緩緩流淌,大家聽著歌,心情都安靜下來。但這顯然不是徐國柱的口味:「哎,噴子,換一首,換一首!你這聽的都是什麼啊,靡靡之音!咱們這兒追車呢,找個提氣的!」
「我操,你還要求挺高。」潘江海笑,他說著按動選曲鍵,換了下一首歌。音樂的節奏頓時激蕩起來。那首歌正是費翔的《冬天裡的一把火》:
你就像那冬天裡的一把火,熊熊火焰溫暖了我的心窩,
每次當你悄悄走近我身邊,火光照亮了我。
你的大眼睛,明亮又閃爍,彷彿天上星,最亮的一顆。
你就像那一把火……
三個老傢伙一邊追車,一邊哼唱,在音樂里,彷彿回到了年輕時的八十年代,身體里涌動起青春和熱血。面前的道路漸漸平坦,黑夜也被遠處的燈火點亮,他們陶醉了,甚至沒注意泰格和阿飛駕駛的車輛,已經悄悄繞到了金杯的後面。
眼看著藍色的保時捷駛上了高速。崔鐵軍狠踩油門兒,老金杯發出一陣轟鳴,但車速卻提不上去。正在這時,阿飛駕駛的雪佛蘭科邁羅攔腰沖了過來。崔鐵軍大驚,猛踩剎車,老金杯一下橫了過來,一頭扎進了樹坑。
「我操你姥姥的!」徐國柱一把拉開車窗,大罵道。
但泰格和阿飛卻哈哈大笑,一轉車頭,轟的一聲駛上了高速。
徐國柱和潘江海下了車,和崔鐵軍配合了半天,才把金杯車倒出了樹坑。
「完了完了,凈他媽聽歌了,正經事兒給耽誤了吧!」崔鐵軍沮喪地說。
「就你丫換歌換的,冬天裡的一把火,我看都他媽燒自己身上了。」潘江海也埋怨道。
徐國柱這下沒了話,他拿出手機,撥通了一個號碼,快步走到高速路旁。不一會兒,一陣巨大的轟鳴聲由遠至近。
「我操,終於來了!」徐國柱興奮起來。
說時遲那時快,一輛改裝的白色菱帥飛馳到他面前。徐國柱拉開車門就上了車。
「哎,那幫小王八蛋就交給我了。你們趕緊攔住那個老王八蛋!」徐國柱大聲喊著。
「哎,你丫一人兒哪兒行啊。下來下來!」崔鐵軍趕緊往菱帥那邊跑。
徐國柱顯然早有預謀,菱帥緩緩地起步。「老哥倆兒,如果我還能活著,請你們丫吃鹵煮啊,雙菜底兒的……」徐國柱沖兩個人莊嚴地敬禮,車飛馳而去。
「大棍子,你傻×吧,逞什麼能啊!大棍子……」崔鐵軍在車後追著,「你丫必須活著,你大爺的!」他大罵。